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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当前的位置 : 中国张掖网 >> 文苑 一曲唢呐想到的 来源:金张掖周刊    2017年08月28日 16:03

  这是第一次在丧事中,用心完完整整听完一首唢呐曲,也是第一次被一首未知的乐曲感染的情不自禁到落泪。

  几日前,老公的姨父去世了,公婆叔姑举家都去奔丧。姨父已有90高寿,四世同堂,也是当地寿禄最高的老人。

  挨着北墙根,用一幅彩条布把和外面的悲伤隔成了两个世界,红案子、白案子的大厨们在烧得正旺的熊熊炉火上煎炸烹煮,除了从眼角眉梢流露的喜悦和忙碌的兴奋外,还有一丝因为白事而刻意压制兴奋的滑稽表情。尽管请好了帮忙的东家,儿子媳妇还是被找东要西的人,给问的晕头转向,根本没有时间在灵前跪纸。嫁出去的姑娘们早早的赶来了,边奠纸,边哭得伤心欲绝。孙子、外孙女等在灵前跪着或被指使着,但明显的没有姑姑和妈妈那么悲伤,8岁的重孙子和6岁的重孙女正为一个炸鸡腿拉扯着快要打起来,小丫头一看要吃亏,“哇”的一声扯开了哭腔,那一声刚有个开头,遂被各种嘈杂的声音给淹没了。

  我们的到来,除了给众相邻亲友传递我们一家都来了的信息外,就是客人的身份了,姨父姨妈在村子里人缘和口碑极好,村子里妇孺老幼主动跑来帮忙,所以,我们只有坐着喝茶的份儿。和亲友们静静地聊聊地里都种了什么庄稼、老人孩子的健康,再就安慰姨妈要节哀不要悲伤过度,毕竟姨妈也年事已高。外面的嘈杂和喧闹恍然间好像与我们无关,都是别人家的事情一样,大家不悲不痛了。

  记得那时冬天一来姨父家,姨妈就让我们上炕去暖和,她赶快杀鸡做饭,我们就偎在炕上的热被窝里,听姨父讲他抗美援朝的传奇经历和坎坷的人生,看他腿上和胳膊上的枪伤,看被汗液浸磨得鲜亮的军功章,这些内容是姨父乐此不疲最爱讲的,也是年轻人最爱听的话题。在我们的唏嘘感叹中,老人讲得兴致勃勃,不觉中时间过得很快,炉火上鸡肉的香味已经扑面而来,那股诱惑势不可挡,只引得肚子里的馋虫咕噜咕噜地叫唤个不停。姨妈不让我们下炕,随手拿来了热毛巾让我们擦手,炕桌已经摆好,鲜美的鸡汤热气腾腾,令人垂涎欲滴,刚出锅的白胖馒头热气四溢。还有几样拌萝卜、酸辣土豆丝、大葱炒蛋、酸菜粉条之类的农家菜和半壶温热的高粱酒在炕桌上等待大家享用。酒至半酣,姨父就要吼几嗓子秦腔,七八十岁的老人了,却底气非常足,我的耳膜都要被震疼,窗户上的玻璃随着高音也仿佛在哗哗抖动。有时候我们也会玩玩扑克牌,升级、斗地主、干瞪眼,那些都是姨父手到擒来的拿手好戏,看牌、算牌、出牌脑子特别好使,我和小姑子因为老输牌,也就早早退出了游戏。冬日的一天,常常就这样在姨父家的热炕上度过了。

  夏天的乡下是我们的乐园,树木葱茏,蜂飞蝶舞。姨父家有一个果园,果园里种满着苹果、梨、桃子、杏子、山楂树,累累的硕果,挂满枝头,要是逢着大年,果实常常压弯了枝头,还要在树下用粗木棒把枝桠给撑起来。树下的空地上有条不紊种着油菜、韭菜、小葱、香菜、白萝卜、西红柿以及茄辣子,各个长势喜人。当然,豆角、黄瓜、南瓜、葡萄架都搭在墙上,是不占地面用空间的,也个个鲜嫩无比。萝卜从土里拔出来,果园外就是水沟,在清冽的河水中一洗便可入口,甜脆水灵。粉嘟嘟的西红柿、顶花带刺的黄瓜不必细说,只要我们去,常常在劫难逃。

  晚霞烧红了天边,远的山,近的树木,也被染成了红色,过一会儿,变成了金灿灿的,路上的行人好似镀了金一般,随着拉长的影子,感觉很是高大魁梧。渐渐的,夕阳就像顽童用绳子拉扯着一样,跳跃着、晃动着,慢慢的就滑下了地平线,隐退了。火辣辣的空气也稍微的凉爽了些,等我们要恋恋不舍回家时,自行车篮里早被姨父装好了各色的菜蔬和时鲜的水果。

  那时,我常常开玩笑说:“姨父,你怎么总也不见再老啊。”刚结婚,第一次到姨父家去,那时姨父就七十岁了,高高的个子,微驼的背,精瘦的身体;八十岁时依然如故,只是背驼的又厉害了些,头顶的白发也褪去了好多而已,直到前一阵病重去看望时还是一如二十年前一样。姨父太老了,再没有什么可以被时间所改变的了。也许一个人老到一定的时候,岁月无情的利刃,也会在他面前甘拜下风,无可奈何了。再没有什么可以拿来摧残的,那就来摧毁他的健康。

  乡村的夜晚,来得好像更早一些,刚看见残阳如血,没有多久,整个夜晚就被黑暗笼罩的如铁桶一样严丝合缝。天上除了那轮上弦月,还有零星的几颗星星外,到处伸手不见五指,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近处水塘里的蛙鸣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小麦扬花的清新气味,这些衬托着乡村的夜晚更加的寂静,宁静的近乎是死去了一般。

  一声唢呐凄婉的哭音,划破了如水般流淌的夜晚,霎时让一切杂乱无章的声响都停下了。如泣如诉的低音,催人泪下,好像要低到尘埃里去,无休止的低下去,仿佛呓语,就在心头对你诉说一段不舍和留恋。然后慢慢地过度,抑扬顿挫的有了高音,然后一路高上去,如裂帛般响彻云霄,直抵月宫一样的荡气回肠。空气俨然凝固了,呼吸也似停止了,大家都在静默中抹起了眼泪、无语凝噎,悲伤的情绪传染了所有的来客。也许,丧妻的想到了自己离世的妻子,撇下自己既当爹又当娘的难场;丧夫的记起了英年早逝的丈夫,自己家里家外操劳的辛苦;老年人想到了自己的孤独无依和晚景的凄凉……少不知事的孩童也停止了玩耍,迷惑的瞪大眼睛,狐疑地看着周围的大人和母亲的表情。袅袅的、悲凉的唢呐声随着夏夜微凉的风,飘散在暗夜里,像露水一样浸润着皮肤,渗透到了每个人的心里。人到中年,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次葬礼,从未仔细听过那些响器的韵味,只觉得嘈嘈切切,闹腾的耳根子几天都不得清净。父亲不在时,沉浸在悲痛里的我,哪有心情去仔细聆听和揣摩,而今晚的这一首乐曲确实入心入肺,像有一个无形的大手,撕扯着心肺,让人心酸不已。不由得记起了姨父的军功章和洪亮的嗓门,以及瘦削的背影和果园操劳的身影。

 

 

编辑: 杨红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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