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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当前的位置 : 中国张掖网 >> 印象 >> 木塔风铃 卖瓜大哥 来源:中国张掖网    2018年08月03日 15:52

  中午下班,头顶三伏烈日,步行只有十分钟的回家路,想快却提不起脚:柏油路已经变软,失去反弹,每一步都似陷下去,又因烫脚的温度急速想拔出来。树叶一动不动,投在地上的影子也稀稀拉拉、死气沉沉,没有鸟飞,没有虫鸣,汗流浃背的行人在灼热中尽力匆匆,话都没有,万物都在节省出力气躲避这骄阳高温。没走几步,西北无遮无拦的阳光将身上裸露的肌肤刺的生疼,要将肌肉中的每一个细胞都烤焦,头昏眼困,五脏六腑都在冒烟!好想找处冰凉、咽口冰凉,不由努力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转弯拐进了小区门内,欣喜地看到靠边荫凉处一辆满载西瓜、甜瓜的农用三轮车,猜想到卖瓜人有可能会帮忙将瓜送上楼,免了我大热天的劳顿之苦,爱吃瓜的我,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

  卖瓜人四五十岁上下,头发已半白,面色倒是红润精神,近一米八的身板结实挺直。一件洗得领口发毛的浅色半袖衬衫后背大片汗湿,卡其色裤子皱皱巴巴,不胖不瘦,正手脚利索地给另一位中年女人挑瓜。我擦擦汗站在旁边的荫凉里等着,顺便装作懂行的样子打量着车子里的瓜,看到有一个专门切开的,尝了一小片,够沙够甜,清凉润心。咽着瓜继续装懂行的样子打问两种瓜的产地、价格有无优惠。其实对这些农村地名我基本没概念,问价格也是因为前两天刚被朋友笑话我买水果不问价,买贵好多。

  卖瓜人一边手脚不停地挑瓜、称瓜、装袋、收钱、找钱,一边插空耐心和气地回答着我的问题,答到价格时,他并没有生硬地来一句:不讲价!而是仍然和气地说:“我的瓜不一样,比那个便宜的好,我还负责送上楼。”最后一句打动了我,平时拎袋菜都累,这大热天往楼上拎瓜不是好差事。怕周围一起买瓜的邻居大妈笑话我们年轻人不会过日子才装模作样搞价的,不是真心需要他便宜那点价格,农民自家的瓜瓜菜菜本来就是辛苦薄利,我的习惯一向是买了付账就好,作为工薪族虽收入一般,但好歹赚钱不用这样风吹日晒。况且这种热死狗的天还要背几十斤东西上楼,他连几楼都不问!内心里我还是有点感激和不好意思的——我家可是六层无电梯!我也不再打量车子里的瓜,爽快的让他每种瓜都帮我挑五六个。他立马转向车子,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挑拣,同时问我:“要大的要小的,要熟点的现吃、还是脆点的放两天吃?”一连串把我问得愣住,我哪想到这些!看我一下子没主意,他边挑边向我建议:“家里人少就拿小的,现吃的和脆些能久放的我给你各挑几个!”我立马同意了这个非常合理的建议。他便专心致志地开始按这个标准给我挑瓜。

  两三个瓜后,台秤就满了,正要问他怎么办,突然从三轮车另一侧摇摇晃晃走出个少年,一米七上下,蓝白格子旧T恤,同样皱巴巴的卡其色裤子,沾满泥土、看不出颜色和款式的鞋子,手中拿个旧尼龙袋,站到了台秤旁,张开袋口等着。细一看,才发现这少年口眼歪斜,说话含混不清,有点像脑瘫患儿,但眉目与卖瓜人颇为相像。卖瓜师傅记下台秤的数字,将第一拔瓜装入尼龙袋,少年配合得不是很好,袋口瘪瘪塌塌,卖瓜师傅轻声一句:“袋口撑开点!”少年动了动,终于算是把瓜完好无损地装了进去。

  卖瓜师傅继续来回在车子里挑瓜。一个老爷爷骑着三轮电动车,车后座上拉着个不停变换坐姿的十来岁的孙子,停到了跟前,问了问价格又开走了,没走多远,就听到了爷爷大声喝斥孙子的声音,听不清内容,但听得出爷爷的爆脾气。扶着尼龙袋、一直歪着脑袋站着的少年动动眼睛,含混的嘟囔了一句:“好好说嘛!”卖瓜师傅拿着刚挑的一个瓜疾步走到少年跟前,低声喝到:“悄悄,别乱说话!”在台秤上小心放好瓜又冲少年低声严肃地补了句:“小孩子不听话当然得说!”少年没再言语。

  第二拨瓜还没放满台秤,下班回到小区的人越来越多。一个白衬衫瘦高个干部模样的人远远地朝着卖瓜车子走来,眉头紧皱,刚到跟前就冲埋头忙碌的卖瓜师傅连续发问:哪里的,哪里的?卖瓜师傅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老老实实热情地介绍着瓜产地、自己的村子,干部模样的人虎着脸再问道:谁让你进来的?卖瓜师傅才明白:估计是小区里的物业还是什么人,一米八的身板瞬间矮了几分,蔫蔫儿地低下了头,不敢多言语,脚底小碎步明显有些慌乱,原地踏着没了方向,笑容越来越不自然,只是低声说着小区里有人定了他的瓜,前来送瓜的。门房的老师傅过来帮腔,没想到被这干部模样的人一块儿训斥了起来:“谁让你们放他进来的?”门房老师傅也瞬间噤了声,只是陪着笑脸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看不过眼,但又一时搞不清楚“白衬衫”是什么人、小区里能不能卖东西,就以买主和业主的身份催促卖瓜师傅快点帮我秤瓜送瓜,卖瓜师傅反应过来,突然知道该做什么了,手忙脚乱地和少年把第二拔挑的瓜往袋子里装,尴尬的气氛暂时打破,“白衬衫”悻悻走开,嘴里还满是官腔地训着卖瓜人和门房师傅,喝令卖瓜师傅赶快离开。

  “白衬衫”渐渐走远,现场气氛顿时轻松了一些。门房老师傅对卖瓜人交待了几句也走开了。卖瓜人和歪脖子少年低下头来准备扎口袋,没想到这时候后面已经有一辆车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原来卖瓜车刚好占据了他的半个车位。卖瓜师傅显得比“白衬衫”来的时候更加慌乱,和歪脖子少年站在两车间扯着瓜口袋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乱了阵脚,折腾了几下爷儿俩才把劲使在了一处,合力将快满的口袋挪至旁边,交待那少年扶好口袋,卖瓜师傅飞奔到三轮车上,将车向前开出三四米。看着白车稳稳地停在了车位上,他才抹了一把汗,转头背起了瓜口袋,让少年看好车子,问我哪栋楼、几楼?

  我回过神来,快速的带着他向单元门口走来,提前冲到门口为他把门打开,不好意思地说“在六楼”,他一句话没说,闷头背起瓜开始爬,那可是将近七八十斤圆咕噜噜的东西呀。走在他身后,我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卖1斤瓜能落多少钱的利润呢?”他气喘吁吁地答到:“两毛,抛去成本”。看着他费力上楼的样子,心里想着这掉在地上可能都有人懒得捡的“两毛”,我一时有点算不过来:“那一年下来卖瓜能赚多少呢?”“赚不了多少,去年种了40亩,每亩赚个三四百元,却把我媳妇儿累倒了,今年就没多种,让媳妇儿好好休养!这是外父地里的瓜,帮着卖了,落点薄利”。

  正说着,他却停下了,我一看才四楼,忙说还没到呢,他从袋子下艰难地抬起头,满怀歉意的喘着气说:“我缓一缓!”我才看清他的脸,满脸大汗,虽然面带笑容却脸色苍白。我瞬间羞愧的无地自容:我怎么忘了,已经爬了四层楼,应该主动让他休息一下,更不要说还一路好奇地问这问那。自责羞愧中,我赶紧走到前面,打开家门,他紧跟在我后面一口气把袋子背了进来,我指着一进门的拐角空地,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袋子,把瓜缓缓倒出来。我将瓜钱递给他,连声说着谢谢。他没顾上数钱,而是将倒在地上的瓜一个个拍拍,单独挑出了两三个放在旁边,我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不解地望着,他一边拍拍打打一边向我解释道:“这两三个瓜是比较熟的,要在这两天现吃的,给你单独挑出来,你们不会挑,放在里面找不到,怕放坏了。”我瞬间语塞,心里像有什么滚烫滚烫的。看着他匆匆数了下钱,就抹着头上像雨水样的汗急忙出门往楼下赶,我赶到门口忍不住又对他道了声“谢谢”,他头都顾不得抬,摇手“嗯、嗯!”回应我,声音和身影快速消失在楼道里。

  我轻轻转身关上门,看着地上被这位卖瓜大哥分类放好的两堆瓜,毫不犹豫抱起一个让我们现吃的,刀刃刚搭上,就响起西瓜自然的炸裂声,勺起瓜入口,果然沙甜,凉到心窝里!嘴巴咽着凉甜的瓜汁,心里却暗暗担心着卖瓜大哥下楼后会不会再横生什么枝节,那歪脖子少年会不会乱跑,但愿他剩余的瓜能卖的顺顺利利……但是最最希望的是他和家人的生活能像他的瓜一样甜甜蜜蜜!

  卖瓜大哥,加油!(张静)

 

 

编辑: 杨旭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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